洪升华著作036<<户口>>“童年悲歌” （麻绳从细处断了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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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升华著作036<<户口>>“童年悲歌”
（麻绳从细处断了）

看到郭佳良泣不成声，老师也哽咽着说道：
“如果你得到保送录取，转为了国家粮，那就可以让你走出农门，离开当前农村的这个环境”；
“读中专不但不要交学费，还有补贴。如果是上警校，警察服装，鞋帽，被子甚至皮鞋都会统一由国家发放的”。
班主任王老师还说：
“当然，我们还是希望你读高中，今后有希望考上大学。因为你这样的成绩，是最有前途考入名牌大学的。当前，学校也不会把好成绩的学生保送的，因为学生成绩好的，自己就可以顺利升学的，保送就会浪费学校保送指标。学校往年保送都是考虑中等偏上成绩的学生，在年级前三十名次里，挑成绩相对好，推荐表现好但没有把握升学的学生。另外，保送名单要与政府汇报，还要考虑平衡照顾其它特殊情况”。
王老师最后说：“郭佳良，为了怕你失学，我与谭校长，凌主任几个老师，私人为你把学费先垫上了。你要利用一个暑假的时间，自己或者找亲戚帮忙与你父母沟通一下，争取让你下学期能够顺利来入学。只要你能够说服你父母让你上学，我虽然只有二十九块钱一个月的工资，今后仍然愿意为你缴纳所有的学杂费用，保证你可以注册发书，可以读书”。

郭佳良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，走出了老师房间。

夜色并不温柔，郭佳良一口气跑到学校食堂后面，顺着一路下山坡，来到了学校后山坡下的水渠边。他在一棵百年的老香樟树下的地上盘腿坐了下来，一弯残月从树尖伸了出来，树林里回巢的飞鸟啾啾不息。在水里夜游的同学也早就回寝室了。郭佳良呆呆望着一渠无情的清水，浩荡朝东急流而下，奔往下游的水电站，造纸厂。

许久，许久，他茫然着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如何才能让父母同意他继续读书呢？他思索着……

他想起王老师的话，那些关于未来的承诺和希望，仿佛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他心里。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痛楚：这一切的美好真的能够实现吗？自己的努力能否改变家庭的命运？

郭佳良一直在问自己，姑姑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，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回来呀？怎么就不回来接我呢？
姑姑，奶奶，外婆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？说好姑姑结婚了就来接我的，我就为什么不能回去湘潭老家？我小时候与姑姑去粮站就可以领到很多大米，那个粮站的红色粮本哪里去了？没有人能够回答郭佳良提出的这些问题。他也百思不得其解。

夜风拂过他的脸庞，像一只无形的手，冰凉而无情。他看着水渠边，那股清水正浩浩荡荡地向前奔去，毫不留恋地离开这里。他的心也随之抽痛起来，仿佛那奔涌的水流带走了他的所有希望。

郭佳良最近总是梦见疼爱自己的爸爸，爷爷，奶奶，外婆还有姑姑。
他还梦见了雨湖公园，下摄司码头，岳塘街道，还有自己小时候，那床边放满了糖果的米缸。

这些梦一次次将他拉回到过去，那是一个充满温暖和爱意的世界。梦里的他，可以无忧无虑地依偎在爷爷怀里听故事，还可以和爷爷一起乘坐他单位的“乌龟小车”。睡梦里，他可以坐着姑姑的单车，按响单车铃铛，跑到粮站兴奋地领回一袋袋大米和面粉，当然，还可以在糖果缸里贪婪地伸出小手抓一把糖。然而，每一次梦醒，现实却如冰冷的刀锋，让他清醒地感受到孤独和绝望。

郭佳良时常在睡梦里鸣咽，要是爷爷没有去世，要是与姑姑在一起，那该有多好啊！
现在的他太无助，太绝望了……

一弯新月爬上山坡，浩荡的流水声中，郭佳良匍匐着身体，跪在地上，双手十指紧紧地龇在地上的淤泥里，声嘶力竭的痛哭起来……

他的哭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，与流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，像是一首无人问津的悲歌。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，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去追求未来。但他知道，此刻的泪水和痛苦是他唯一的出口。

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，像一株挣扎在风中的幼苗，摇摇欲坠，却依然在试图站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