查看: 350|回复: 1

洪升华著作058《户口》 “童年悲歌”(乡骂)

[复制链接]

70

主题

111

回帖

843

积分

高级会员

积分
843
发表于 2025-4-5 20:05:28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洪升华xiangchu 于 2025-4-7 07:26 编辑

点击洪升华先生相关文章链接:笔墨升华

洪升华著作058《户口》
“童年悲歌”(乡骂)
郭佳良刚来到杨滨的每一天,都会想起在漕泊的时光。去年,他在陈子善家里度过了童年里最温暖的几个月,每天装满炒黄豆,玉米,薯片的布袋那香脆味道是他念念不忘的。
漕泊美丽的大山深处的生活,让郭佳良“近山识鸟音,近水知鱼性”。
Screenshot_20250405_201227_WeChat.jpg
阳春三月,郭佳良再回到杨滨,却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漕泊了。杨滨朱家的生活是鸡鸣狗吠、小孩啼哭,日夜不得安宁的。

林财英天生一张毒嘴,骂街骂人如喝水一般自然。她骂起人来,那是天不怕地不怕,嗓门一开,跟锣鼓喧天似的,响得杨滨大队连背山坳都能听得见。她叉着腰站屋门口,一脚踢翻门槛,一口唾沫朝地上啐:“偷老娘屋里玉米啃得响,天雷劈你祖宗十八代!嘴巴长疮,裤裆里长钉耙!”她骂街那是一绝,能从鸡叫骂到鸡归,不带重样,比现在的网红歌手的说唱要强很多倍。
mmexport1743900250691.jpg
有回她听说哪个婆娘背后讲她闲话,当天傍晚就炸锅了,指着路口一棵歪脖树骂开:“有种就脱了裤子罩脑壳啊!树叶子你都想分?你那点命也配抢祖宗的坟头草?”

谁在大队里让她不顺眼,她当街就破口开骂:“龟儿子狗胎!鸡下你个冇蛋种,夜里偷鸡摸狗,白天还敢装菩萨!”她男人拦都拦不住,只好拉着娃回屋避风头。
mmexport0bb1d21a8c65f1999d36f166f1af3675_1743901163336.jpeg
她骂得最毒的一次,是在大队晒谷坪上,骂得连生产队长老婆月明都抹泪:“裆口生蛆心里烂,还想踩云爬月亮?”她常挂嘴边的一句恶话是:“老娘裤裆里掉根草,那都是你们想分的宝,谁摸了谁断子绝孙!”

她和妯娌闹分家那阵,把“乡骂”功夫使得炉火纯青,没一个敢上嘴。谁敢顶她一句,她就立马把嗓门拔到天:“你个瘪三崽子,吃娘的粮认贼作亲,脱了裤子都找不着自个屁股眼!”
mmexport1743900478328.png
林财英一骂起来,鸡不上窝,狗不出门,连牛都倒嚼草。她骂完还自得地说:“老娘不骂几句心里就堵,骂出来才舒坦!感觉这年头,不会骂人都混不到饭吃!”

林财英面对女儿花香、荷香割回的猪草不够,便张口便骂:“你们两个短命鬼,少年亡,只会吃死用现的,割的猪草还不够自己吃!”

遇到郭佳良背着妹妹摔倒了,更是毫不留情,抬手便打,还尖声骂道:“烂粪箕埋的,你为何不早死?”
mmexport1743900469871.jpg
在湘东一带,十六岁以下夭折的孩子被称为“少年亡”,不能用棺材,只能用几块木板钉个小盒子盛尸,埋时也不能从正门走,通常是浅浅埋在河边或矮山坡上,还得在坟头扣一个烂粪箕,据说这样能压住鬼魂不出来作怪。

林财英骂孩子时,常会叉着腰,赤着脚,站在屋门口,左手插腰,右手指天,嗓门大如寺庙钟,骂得唾沫星子四溅,狗都吓得不敢吠。邻居朱益环和老婆谢惠文听到这种骂法,都觉得刺耳难忍,经常慌忙把家门关上,整天都只从侧门进出。
mmexport1743900693105.jpg
除了骂孩子,林财英最不平的怨气便发泄在公公朱福临身上。朱福临六十三岁,多病卧床。兄弟朱吾矩、朱吾宝分家时大吵,母亲邓福秀因为被分配到弟弟家赡养,无法再进朱吾矩家门,因为妯娌冷战,朱福临夫妻直到去世都没有再同居过。兄弟俩甚至用土砖封死了通房的门,还粉刷上白石灰,一对老夫妻就此无情隔绝。

朱福临每日小心翼翼,只有吃饭时才出现在火炉屋,低头扒几口饭就回房关门。每天只有与孙子郭佳良共眠那短短的夜晚,才有机会说几句悄悄话。

本以为日子还能凑合过,谁知春耕季节爆发了一场“乡骂风波”。

原来,林财英观察多日,发现朱福临拉屎不上自家茅坑,竟在弟弟朱吾宝家的粪坑拉大便。她火冒三丈,觉得这老家伙简直“吃里扒外”。因为交生产队一担大粪可以换十分工分,猪粪也值七分,她看到弟弟家换了四十多工分,自家只有二十多分,便认定朱福临“偷粪”。
mmexport1743901107698.jpg
晚饭时,四个小孩在屋里吃饭,角桌上一盏煤油灯暗黄忽闪。林财英指桑骂槐,开口便骂:“猪狗不如,好吃懒做的老不死!吃我们家的饭,拉屎拉到别人家!你肚子里拉的是金子吗?”

她还怂恿朱吾矩逼父亲朱福临干活:“让他每个月做十天工,砍柴、种菜!不然就去把粪担回来换工分!”

朱福临眼眶湿润,说自己尿结石,直不起腰,实在干不了。但林财英却不依不饶,硬是要求他“一个月交一担大粪”。朱福临无奈地说,下雨天怕滑倒,晚上起夜方便才去弟弟家。

林财英顿时暴怒,叉腰吼道:“你这个老不死的,吃里扒外,猪都晓得拉在自己家粪坑里!”
mmexport1743901181027.jpg
朱吾矩低头吃饭不吭声,几个孩子吓得放下碗。林财英朝桌上一拳,煤油灯“嘣”一声掉地,屋里顿时一片漆黑,小女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。

接着,林财英与朱吾矩当场对骂、扭打,三个孩子嚎哭不止,桌上碗筷撒满一地,屋子狼藉不堪。

当晚,夫妻俩吵完就喊来大队治保主任刘洋春和书记朱益环,调解之下,终于说服朱吾宝家“归还”朱福临“拉的三担粪”。

郭佳良在这样的家庭中如履薄冰。他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,怕被打,必须对朱吾矩言听计从;怕被嫌弃,必须迎合林财英的怒气。

每天傍晚是父母回家的时刻,也是两个姐姐放学割猪草归来的时间。郭佳良背着妹妹志香,准时点燃澡堂柴火,守着灶前添柴,烧好全家洗澡水。他背上的妹妹尿湿了衣裳,当时是热呼呼的,一会儿又是冷冷的,湿漉漉臊
臭味难忍,但他不敢拆下背带,怕妹妹磕碰哭闹,更怕父母责罚。

如果家里发现地没扫、水没烧,鸡鸭没有及时关,那他必定被父亲用竹片抽打,甚至“巴掌加竹片”的混合双打,打完还要挨饿,郭佳良看着火炉屋壁柜上倒挂着的“家法”竹片,恨不得把一些令他胆寒的竹片吞了下去。

郭佳良的童年,不是田野里的奔跑嬉戏,而是步步小心的自我保护。他知道,父亲的脸色决定家的空气,母亲的唠叨就是即将来临的风暴。他学会了沉默、忍让,尽量像空气一样藏在墙角,如影随形躲在姐姐花香身后,像一片尘埃。

他记得刚回到杨滨的第二天,七岁生日刚过,朱吾矩就叫他到茅屋立规矩:“天一亮,你第一个起,先打扫猪圈!”
mmexport1743900997706.jpg
猪栏和厕所共用化粪池,中间隔一道低墙。池上铺木板,板上挖洞,就是厕所蹲位。

有次他刚清理完猪圈,又擦净厕所木桥上的污渍,正准备去打猪草,却被朱吾矩怒气冲冲一脚踢翻在地,直骂:“你他娘的让猪尿流进人屎坑,害我拉屎被屎水溅屁股!”

郭佳良根本不懂为何挨打,更别说控制猪尿流向。他眼泪汪汪,瘫在地上许久才爬起来。

三月十五,是郭佳良妈妈的生日。晌午时分,舅舅用一截竹筒把杀猪篮扛在背上,与舅妈文英一起走进了朱家。

杀猪篮里,除了几把杀猪、卖肉、剔骨的刀尖外,还用一条蓝色围裙包着一条稻草拎着的猪肉、两个猪蹄,另外还有一个小塑料袋兜着一纸包的水果糖。

舅舅舅妈一大早来到了杨滨,是来吃妹妹林财英的生日饭的。时隔半年,舅舅再次看到郭佳良,感慨万分,立即把孩子揽在怀里,便伸长了满是黑胡茬的嘴朝郭佳良的脸亲了起来。

郭佳良因为前一天被朱吾矩踢伤了,舅舅一搂抱到了伤口,郭佳良大叫一声“哎哟”,便是眼泪哗哗。这引发了林曼仔的警觉,他迅速将孩子抱出门,来到晒坪里的桃花树下,扒开郭佳良的裤子,看到孩子从大腿到腰上乌黑发紫的瘀青,顿时怒火中烧。

他连声追问:“哪个打的?”可郭佳良死活就是不肯说,只是自己泣不成声。

舅舅古铜色的脸下脖子瞬间加粗了。在他一再催问下,郭佳良只好悄悄地把舅舅拉到猪栏茅屋里,小声地问:“舅舅,你教我怎么才能不让猪粪水溢出到人粪的化粪池里?”林曼仔听着听着,慢慢弄清楚了事情的起因,他气得手都在发抖。

他便到邻居家借来一担木粪桶,用一把二齿钯揭开化粪池桥板,舀了几担猪粪挑到菜园,全部浇在菜地里,清空了这害人的粪坑。

中午时分,当林财英和文英领着几个女人做好一大桌子的菜,喊舅舅吃饭时,只见林曼仔板着脸,气势汹汹地踏进了火炉屋。

屋内有堂妹朱仪,朱吾矩的大妹敏姬、二妹敏文,还有书记朱益环等一屋子的客人在场,一个个面面相觑,十分惊愕。

朱吾矩一见林曼仔脸色不对,慌忙起来,递上一包长沙烟,赔笑道:“曼仔哥,来抽根烟歇歇,就吃饭哩。”

林曼仔抬起右手臂一挡,把烟挡了回去。

他走到炕凳边,牵起老婆林文英起身,一手提起墙角的杀猪刀篮,一手拿起那根装有铁钎的小竹筒在地上杵了几下,开口道:

“财英,吾矩,你们听着:郭佳良回来杨滨养,我还没有同意,是你们娘做的主。现在这个林家,是我林曼仔做主。你们冇得崽,要带这个孩子,就要自重。要当郭佳良是我林家与老郭家在你们手里的一碗油,你们要好自为之,好好捧着。

“如果下次还有这样恶手恶意打伤孩子的事情发生,你们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。我一个杀猪的,冇得文化,亏你们是读书人懂道理,但该有做人的良心。”
林曼仔说完,就拎着杀猪刀篮,与他老婆一起拒绝了吃饭,愤然离开了朱家。

只留下一屋子尴尬的主客,面面相觑,无人作声。有人叹道:“舅舅这一来一走,真是说得好——‘仗义每多屠狗辈,负心多是读书人’。”

好在,舅舅这番话让朱吾矩夫妻消停了几个月,这五六个月里,倒是真的没再打骂郭佳良。

70

主题

111

回帖

843

积分

高级会员

积分
843
 楼主| 发表于 2025-4-6 07:43:57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
标题:一个孩子的沉默,揭开一个时代的伤口——读《户口·童年悲歌》有感

洪升华先生的长篇小说《户口》中,“童年悲歌”一章令人读罢心碎。这不仅是一个农村孩子的成长记录,更是一首刺骨的哀歌,一面照见旧社会家庭暴力、乡村陋习和伦理崩塌的残酷镜子。

主角郭佳良,从七岁生日那天起,便彻底告别了童年的自由。他学会了沉默、忍耐、迅速察言观色,只为避开母亲林财英的辱骂与父亲朱吾矩的冷漠。林财英那“开口就骂”的生活方式,如同村庄空气的一部分,粗俗、暴戾却根深蒂固。她对孩子、丈夫、公公毫不留情,一张嘴能让鸡不下蛋、狗不敢叫,却在她眼中,“不骂几句心里就堵得慌”。

而那个本应扛起家庭责任的男人朱吾矩,却是整个故事中最懦弱的存在。他逃避劳动,逃避冲突,甚至连儿子被打都毫无反应。他的懦弱与林财英的强势,共同塑造了一个没有温度、没有庇护的家庭。

最令人心碎的是那个在暴力与屈辱中长大的孩子。他不哭不闹,不敢说一句“不”,被打了也只默默忍受。他像一株泥中的小草,没人看见,也没人在乎。即便如此,他还是要活着,还要做家务、照顾妹妹、应付学校。他的沉默,像一个时代留下的疤。

“乡骂风波”更是将整个乡村文化的荒诞推向高潮。一个老人“偷粪”竟引发家庭纠纷、邻里围观,牵扯出公公、儿媳、队长、会计的伦理纠葛,展现出集体主义体制下亲情的变形。这不仅是乡土中国的真实写照,更是那个年代“活着”本身的残酷隐喻。

洪升华用极具张力的文字,还原了那个年代沉重、窒息的生活图景。他没有夸张,但句句在血肉中翻滚。他没有控诉,却让读者在平静叙述中读到无尽悲哀。

《童年悲歌》不是一章,而是一道伤口——从乡村撕开,从历史流血,从人心深处,发出无法回避的追问:谁来为沉默的孩子说话?
mmexport1743900517325.jpg
mmexport1743942935548.jpg
mmexport1742666305883.jpg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atlanta711.com

GMT-5, 2025-5-18 18:20 , Processed in 0.065500 second(s), 22 queries .

Powered by Discuz! X3.5

© 2001-2023 Discuz! Team.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