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升华著作052《户口》“童年悲歌”（童年盛宴）

洪升华xiangchu

洪升华著作052《户口》
“童年悲歌”（童年盛宴）

郭佳良的童年有过两段短暂的欢乐时光。一段是三岁的时候随姑姑生活在湘潭钢铁厂；另一段是六岁多时，他被父母卖给湘赣交界的漕泊东冲陈子善家的半年时光。

七六年初秋的那个傍晚，郭佳良睡在箩筐里，被一阵喧嚣的鞭炮声中震醒时，已经来到了东冲陈家。风景如画的山坡下是陈子善的家，那个夜晚在生产队所有邻里的张罗下，为郭佳良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。慈祥的陈子善夫妻给到郭佳良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喜悦。

黎明破晓，攸县漕泊像披上了一层薄纱，晨雾轻轻绕着山梁，静静地流淌。郭佳良睁开眼，透过木格窗朝外望去，远处的山脊像锯齿一样，在朝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光。梯田间的雾气缓缓升腾，就像一层乳白色的轻纱在微风中飘动。东冲溪的溪水撞击着花岗岩，发出叮咚脆响，仿佛在诉说山里的古老故事。

天刚蒙蒙亮，陈子善就出了门，往桃源大队去。他要请那里的老裁缝陈连英来，给郭佳良做几件换洗的新衣。随后，他又去谭木匠家，把师徒俩请来，打算在灶下屋修个大浴盆，用百年竹涧引来的瀑布山泉，让佳良每天可以洗个舒舒服服的澡，好好泡一泡，玩一下水。

忙完这些，心疼妻子的陈子善还不忘劈柴。他挥动斧头，劈开一根二十年生的马尾松，木屑和松香四溅，震落了屋后乌桕树上的红籽。等到郭佳良吃完早饭，刚走出门槛，陈子善便笑呵呵地喊道：
“良仔，今天带你去看看家山，我带你去巡猎，好不好？”他头上裹着蓝色头巾，斜挎着猎枪，一把将郭佳良架在肩上，沿着东冲溪往山里走去。

晨风吹拂，竹林婆娑，万竿翠竹在阳光下晃动，叶子闪着青光。走到龙潭泉时，天地间陡然收缩成一线，两边是笔直的花岗岩峭壁，峭壁上长满了老藤，千佛像的石刻隐约可见。郭佳良趴在养父的肩头，目不转睛地盯着瀑布口的水流，只见水花四溅，仿佛无数颗碎银洒落。就在这时，一只白颈长尾雉从瀑布上掠过，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仿佛是仙境里飞来的灵禽。

一路上，陈子善边走边讲，讲起陈家七百多年的历史。他说，陈家的祖先是明洪武三年迁来的，到了崇祯年间，在东冲开了个炼铁作坊，后来光绪年间又请了技师，把炼铁炉改成冲天炉，铁水烧得像金子一样滚滚流淌。

“良仔，你晓得不？”陈子善声音低了下来，指着远处的东冲三斗岭”，那地方，以前是红军的兵工厂，1930年秋天，苏维埃政府就在陈家祠堂里造过兵器，梭标、大刀、松树炮，都是那时候打出来的。我的三个哥哥们，那会儿也去参加革命了……”

郭佳良听得入了迷，他看着养父的胡须，仿佛那里面藏着无尽的故事。

等到日头渐渐升高，子善娘拉着郭佳良，沿着泛青的石板路去了大队供销社。东冲晒秋场上，陶瓮里酿着糯米酒，空气中弥漫着米曲的香气，竹篾上晒满了红辣椒，屋檐下的马蜂绕着酒坛嗡嗡盘旋。供销社里，玻璃罐里装着晶莹剔透的麦芽糖，柜台上摆着酸枣糕，上面撒着糖霜，在阳光下亮晶晶的。

回到家，子善家晒楼上铺满了新收的油茶果，绿油油的一片，踩上去像踩在软毯子上。谷仓顶的芦花鸡咯咯叫着，扑腾着翅膀，抖落了几片朱柿皮，像秋天里飘零的落叶。天色渐晚，灶屋里炊烟袅袅，腊野猪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。新妈妈揭开杉木甑，里面的紫云英蜜香甜扑鼻，龙潭泉熏干的朝天椒辣得让人直吸气。火光跳跃着，梁上的蕨粉挂面微微颤动，像在诉说岁月的故事。

夜幕降临，灶屋里的火塘还亮着微微的火光，把墙角的竹编鱼篓映得通红。房后的山里，偶尔传来山麂的长鸣声，跟着龙潭泉的水声一起，像是一首山野的夜曲。郭佳良蜷在苎麻布被子里，腕上的五色绳里还夹着一缕素心兰的幽香——那是白天里养父特意从山崖边采来的避瘴灵草。新妈妈一边补着渔网，一边轻轻哼着山歌，她的歌声和深潭里永不停止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，让整个夜晚都变得温柔起来。

早上，新妈妈都会在蓝色帆布袋里装上一点小零食，有时候是炸得香脆的“兰花根”，“黄腊薯皮”，“小花片”，有时候是盐炒黄豆、玉米粒或者是香喷喷的南瓜籽。郭佳良总是骑马出门，骑马就是要坐在养父的肩上，他们沿着竹涧寻水，顺着小路巡猎。一路上，陈子善不停地给他讲故事，讲东冲的来历，讲铁匠祖先的传奇，还讲那个叫彭德怀的伟人，曾经在这里浴血奋战。

“爸爸说彭德怀是个了不起的人物……”郭佳良歪着脑袋想了想，突然抬头问：“那他会不会比房子还高？他一次能吃下多少兰花根啊？”

话刚说完，他赶紧把自己的零食袋抱紧了些，生怕这个传说中的伟人跑出来，把他的零食全抢走。陈子善大笑起来，他的笑声在夜色下，在苍茫的山谷间回响，温暖而悠远……

晚餐的火架桌上郭佳良低着头，正用筷子在吃着大块的肉片， "多吃这个长力气”，新妈妈又一次往郭佳良碗里夹腊野猪肉。吸饱山茶油的干豆角藏在碗底，油亮亮地泛着光。陈子善抿着红薯酒，又说起皮家洞通洞庭湖的奇事："早年间漩涡卷走整棵杉树，三天后在君山岛浮出来，树皮上还沾着陈家铁厂的炉灰哩！"

火塘里的油茶壳烧得噼啪响，陈子善的烟袋锅忽明忽暗，照着墙角竹编的鱼篓。后山传来麂子叫，跟岩缝滴答的山泉水应和着。郭佳良蜷在苎麻被窝里，腕上的五色绳缠着素心兰香——这是白日里养父又一次给他系的避邪物。

新妈妈在月光下的安眠曲，新妈妈就着月光补渔网，梭子穿过网眼的"簌簌"声，混着秋虫最后的鸣叫。郭佳良迷迷糊糊听见养父哼起炼铁号子："嘿哟嘿，加把劲哟，铁水红过日头爷......"那调子跟龙潭泉的轰鸣慢慢融在一块，把刀光剑影的往事都酿成了安眠曲。

窗外的月光把水雾纺成纱帐，轻轻笼住溪边捶衣的妇人。郭佳良在梦里看见彭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，马蹄子溅起的水花都变成了兰花根。新妈妈又往郭佳良枕头底下塞了个蓝布袋，里头装着明日的零食——那些盐炒黄豆正在帆布袋里窸窸窣窣，跟夜风说着悄悄话。

洪升华xiangchu

各位朋友，
大家好！
非常抱歉，因为湖南东部最近天气阴雨连绵，极为寒冷，我托付朋友去到东冲，想拍摄到第一现场的照片，方便大家陪伴我一起走进《户口》中郭佳良昙花一现的“童年盛宴”。
昨天收到照片的第一时间，我慌忙把照片分享出来，似乎是怕照片像雪花会化了一样。因而，今天才带大家走进郭佳良的“童年悲歌”。
我真诚的感激大家对我的包容。在此，我由衷地珍惜和感激每一位正直善良的朋友，这让我感受到了您的悲悯与爱心。我期盼我将像您一样，时刻都生活在爱与欢乐和感恩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