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家家灯火

亚城林黛

一家家灯火

2023年五月的回国探亲之旅意义非凡，因为那是疫情三年后我的第一次回国探亲。在这三年里世界上的人和事纷繁莫测，家也就是汪洋中的一条船。

回家后我有些紧张，因为一直照料我父亲的大弟弟和弟媳要去看他们远在国外的孩子，家里的事就交给阿姨和我了。我刚回到家懵里懵懂，弟弟和弟妹就带我熟悉小区和小区周围的服务设施。

小区里是很多栋三十多层的高楼，小区内有地下停车库、有瑜伽房、羽毛球馆、小卖部和药店。小区里绿树环绕，松鼠在树丛间跳跃，鸟儿枝头鸣唱。更有一种黑白双色的鸟儿，时而在地面、时而在树上，叽叽喳喳、飞来飞去。

弟弟和弟妹还特意带我在菜市场转了一圈。这个菜市场在小区外面，我一进去就吃了一惊，那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，蔬菜水果都非常新鲜，光葡萄就有十几种，那是爸爸最喜欢吃的水果。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把每种葡萄都让爸爸吃一遍。

市场的靠南一面都是熟肉制品，靠北一面是生肉、干货等，中间的大厅里是各个蔬菜摊、豆制品摊等等。

然后，弟弟和弟妹带我走上滨河公园，那里只见汾河水缓缓流淌，河中的小丘上芦苇在风的吹动下轻轻摇摆。弟弟说，有时候在河里可以看到天鹅。弟妹挽着我的胳膊，我们一边慢慢走着，一边聊着家常，弟弟在一旁说你们可真是女人。

我问弟妹疫情期间封闭小区时他们怎么过的，弟妹说“姐，你知道，我喜欢存东西。”她这话一说，我就全明白了。弟妹一直就有一个很好的习惯，她从不浪费，仔细地积攒每一分钱。

弟弟说，疫情期间不让出小区，可是小区内是可以走动的，也正是这样，我的父亲一直得到该有的照料。而且他的朋友们之间也是一样的一起吃一起玩，所以在疫情期间没有吃太多的苦。看来，生活中需要未雨绸缪。

2019年十月我离开家后，弟弟们雇了两个保姆，一个年轻一些的专门守着我爸爸，因为老爷子倔，他要做什么别人都拦不住，所以只好专人跟着。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负责煮饭和打扫家。而我的妈妈很乖，她从来不给家人增加额外的负担。弟弟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太太。

后来年轻一些的保姆走了，弟弟们又找了一个。她三十多岁，身强力壮，给老人洗澡时，她一个人就可以把老人抱起来放到浴缸里，但是她动作快就有些鲁莽。她说她在老人院做惯了，不快不行，比如中午饭她要喂十几个老人，喂一个老人就花二三十几分钟怎么干得完？弟弟看不下去，就把她辞退了。我知道，家里如果没有弟弟们的尽心竭力，我的老母亲老父亲何以安度晚年？

这次因为弟弟要出国，他的老朋友们老同事们给他们夫妇送行，知道我回来了，就邀我一同前去。席间，听他们讲述着各自的家长里短，尤其是听如何照顾他们的父母的。在这个年龄段的人，几乎家家都有老人。有一个朋友就住在我父亲的对门，他的夫人是护士，他们的孩子去年结的婚。难怪我回家那天从电梯出来后看到走廊里喜庆的挂件。他家里有两个老人，他的老父亲已经卧床多年了，他的老母亲也行动不便。他为了照顾老人，一到退休年龄马上就退了，因为家里的事情没有人不行。

他们问我想吃什么，我脱口就说油糕。我小时候就喜欢吃油糕，那种软黄米面做的，里面包着枣泥豆沙馅，油炸出来香喷喷地很好吃。可是这个餐馆没有，我的失落无疑写在脸上了。

吃完饭，弟弟和他的一个朋友走得特别快，可是后来他们却落下我们后面，原来他们去菜市场买油糕去了。俗话说，润物细无声，我心里暖暖的，充满感激。

大弟弟临行前，把他的朋友们的名字都发给我，说我有事可以去找他们帮忙。尤其是我的对门，说大姐你有事就敲门，来不及过来敲门打电话都行，我马上就能过来。我说好。我心里踏实了很多。

白天，从窗户上可以看到汾河：夜晚，是从一栋栋高楼里散出一片片灯火，那许多灯火里住着同样的一类人家，那类人家里有需要照料的老人和要照料老人的人。

大弟弟回来了，对我说对门儿住院了，我理所当然认为是对门多年卧病在床的老人家住院了，弟弟说不是，是弟弟的朋友住院了。我很吃惊，问为什么，弟弟说累的吧。弟弟说其他朋友已经去探视了他，弟弟也随了份子钱。弟弟说也很快会去看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