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升华著作022<<户口>>“童年悲歌”（孩子卖出记09-07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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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升华著作022<<户口>>“童年悲歌”
（孩子卖出记09-07）

      一会儿，摇晃着的班车行驶在杨滨供销社门口，停了一站。林曼仔拎着刀篮与竹筒，带着两个妹妹下车了，他们再往前走了半里碎石公路，就来到杨滨大队部学校门口，沿着学校大楼后边的围墙，走上一条田埂小路，几分钟便走到了山坡上的妹夫家。妹夫家门口的桃子，梨子，李子果树，已经挂满了青果，青果把树枝压得低了许多，琳琅满目非常好看，可惜还没有到熟的季节。
    财英家里早已非常热闹，一屋人已经忙开了。大家一进门就看到，漕泊来的陈子善，陈其祥和主人朱吾矩正配合着表嫂朱仪在洗菜，切菜，炒菜。 晚餐有陈子善从家里带来的山牛肉干，烟熏野猪腊肉，麂牯肉干，都是农村上等的下酒菜。
   今天午饭后，朱仪就挎了一个腰形藤篮，从家里走过来。她要横过生产队仓库门口的小河流，脚尖一步步踏在摆在浅河水里的石头上，才能过河来到山坡上的朱家，她是过来帮忙的。知道吾矩家最近都是借米吃。她篮里有个粮站装面灰用的布包，包里是十来斤大米，还有一个玻璃罐头瓶，瓶子里装着白色的猪油。她一来就安排吾矩，赶去隔壁书记家里借十个饭碗，十个菜碗来，要求他帮着洗干净放在洗碗架上。
    花香，荷香两个女孩，带着六岁的郭佳良，正在大门口的晒坪里玩踢毽子的游戏。一条大黄狗跟着孩子们来回的奔跑着。
     林曼仔一行进来，与两个妹夫见过后，再介绍了认识陈子善。才四十多岁的陈子善，看起来与五十多的林曼仔一样显老，但非常的健壮。他笑容满面的掏出一包大前门的香烟，挨个男人发了一轮，然后自己掏出一个洗衣粉袋子，从里面撮了一撮生烟丝，熟练的卷起了一个喇叭筒，点上火抽了起来。
    林曼仔接了子善递过来的烟，笑了笑说：
“多谢你的好烟”。
   又连忙伸双手，托着对方递来打着火的打火机，低着头把烟点上。
     此刻，朱吾矩也从嵌入在火炉屋墙壁上碗柜里，拿出来四包“常德”烟来，给舅子林曼仔，姨夫陈其祥，老表陈子善每人发了一包烟。他把剩下的一包烟拿在手里，用右手小拇指的指甲剔开烟上端封口，再放进自己天蓝色衬衣上口袋里。
    林曼仔拎起他的刀篮，放在火炉屋的火架的桌板上，掀开蓝围裙，在剔骨刀下拿出一块足有两斤重的猪后腿肉，还有一块手巴掌大小的猪肝，分别放在一块圆圆的松木砧板上。大家看到十分高兴，今天晚餐，又多了一大碗杀猪肉和一碗黑胡椒炒猪肝。
   接着，他又打开折叠的围裙，从里面拿出一个大洗衣粉袋子，从袋里取出一包大白兔花生糖，还有一个黄草纸包。
   林曼仔打开那不到一米高的木栅栏门，喊：
“郭佳良，你去带姐姐一起进来吃糖”。
郭佳良与他已经很熟悉，但有点怕这个满嘴黑胡子的舅舅。他领着两个姐姐跑了进来，高兴并且怯懦的朝老林喊了一声：
“舅舅”。
舅舅蹲下来，搂过郭佳良，伸出长满胡子的嘴亲了一下他。用普通话问郭佳良：
“还认识舅舅？有没有想舅舅呀”？
郭佳良用攸县话说：
“我认得舅舅呀，有一点点想，冇好多叽”。
  子善一听这外甥与舅舅的对话，笑得弯下腰，两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膝盖。
    林曼仔听了更哈哈大笑的站了起来。他又与另外两个外甥女打了招呼，再抓起糖珠，在桌上分成三堆，糖果每堆十颗，让姐弟仨每人拿了一堆。还打开黄色草纸包着的小花片，叫孩子们自己每人抓一把。
    因为没有及时关栅栏门，大黄狗也摇着尾巴挤了进来，黄狗眼睛巴巴的盯着郭佳良手里的小花片，郭佳良拿出一片，塞到与自己长得一样高的狗嘴里，大黄狗尾巴摇得更快了起来。
    房间太小了，好在没有什么家什，勉强容下今天的人群。舅舅要三个孩子拿了糖出去玩，等吃饭再叫他们，说完，把黄狗也赶了出去，又关上栅栏门插上门闩。
   林曼仔看了看屋内，没有杂人，也没有小孩在，他用一口他出生地网龄公社的腔调，打了一个开场白：
“子善老陈，你刚刚也看得哩孩子，今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，我们先听一下你的想法”。
   这一下，吾矩，朱仪，财英，伏英，其祥大家都把眼睛转向了子善。
   陈子善是漕泊公社东冲大队的治保主任，曾经多次去县城，参加过梅州县革命委员会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议，听过革委会主任作报告，算是见过大世面。他站起来，解下围在头顶的白围巾，用左手拿着，右捋了捋头发，然后双手抱围巾叠成一长条，伸手挂在火炉屋壁柜的长钉子上。他左手从左口袋掏出 那包大前门，又每人敬了一轮，还接着用一个新煤油打火机给大家点上火。自己再从左边的口袋里拿出一包“常德烟”抽出一支，使劲吸了一大口，吐出一个个圆圈的烟圈，他声音洪亮地说：
“曼仔舅舅，你是黄丰桥公社的出了名的人，朱老师也是个文化人，今日就是我是一个粗人，我讲一只想法，讲你们听一下，如果讲错了也别见怪”。
陈子善的开场白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，正在炒菜的朱仪也停下了手里的锅铲，把还没有炒熟的擂辣椒，连锅端起放煤灶的边上，避免发出擂辣椒的锅铲声，火炉屋里顿时寂静，安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。
  “娘亲舅大，今日的事情，我屋这边由哥哥作主”。今天始终保持沉默的朱吾矩讲出这句话，便转过头来，看着坐在屋中一条独凳上的舅子林曼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