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升华著作025<<户口>>“童年悲歌” （孩子卖出记10-10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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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升华著作025<<户口>>“童年悲歌”
（孩子卖出记10-10）

第二天，朱多木特意没有像往常一样，清早骑单车去公社上班。他今天特意留下来，要陪自己娘家的贵客林曼仔在家中吃早饭。

林曼仔昨天晚上随朱多木夫妻来到朱家住宿，昨天晚上喝太多的酒，懵懵懂懂的，直到今天清早起床，他才发现自己夜宿在朱仪家楼上的客房里。他清早早起，在房间轻声踱步，仔细看了看这个房间的布局，不觉大吃一惊。

首先映入眼帘的是：房间里全部是清一色的新朱红土漆家具。床是老杉木料制做的清式拔步床，造型十分漂亮，雕刻精致，描金油漆，绘画考究。床的对面，一组三开门的大衣柜占据了一整面墙，大衣柜旁边紧挨着一口五屉柜。五屉柜上摆放着一架两尺高的穿衣镜，镜子擦拭得纤尘不染，反射出整个房间的精致与讲究。接着五屉柜是一口大木箱，木箱上还盖着一块青色的粗布，应该是存放冬夏不同季节的棉絮用的，这三件家具一字排开，彰显主人的经济实力与审美品位。

房间床头东边，还有一张书桌，桌前配了一张围椅。书桌的台面是纯香樟原木板制作的，上层有左右中三个抽屉，下层左边是柜子，右边是三个从上到下的抽屉，每个抽屉都分别上了锁。书桌上摆放着一盏气死风的灯盏，灯罩擦拭干净且透明，灯盏旁边是一架黄花梨木做的算盘，算盘边缘的包浆显然经过了长时间的使用。

林曼仔被这房间的富丽堂皇所震撼。他坐在书桌前的围椅上，随手拿起算盘，动作麻利地打了一篇九归，拨动的算盘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他在心里粗略估算房间里每一件家具的木工、油漆与木料价格，又想着这些物件在市面上的稀缺程度，不由得暗自感叹：朱家这样殷实的家庭，单是一间房子的家具就抵得上农村一户中等人家的全部家当了。

环顾四周，他发现墙壁上挂着的相框里，不仅有毛主席、周总理的画像，还有几张朱多木在部队当兵时的照片，以及他和妻子朱仪的结婚照。林曼仔抬头看到天花板上铺的是金黄色的杉木扣板，据朱家人说，这些扣板是涂抹过自产的乡下桐籽油，既防虫又防潮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木香。整个房间设计合理，富有乡村土木建筑的朴素美与现代家庭的讲究。

他一边赞叹，一边扶着楼梯扶手轻声下楼，走出大门来到院子里。


朱多木正站在门口晒坪上，点上一支烟悠闲地吸着。他又回头打量起朱家的房子。这是一栋70年代最好的夯土房，典型的六栋五开间格局。中间是宽敞的堂屋，左右各有两空通间，房子内部分前后四个子间。屋内每个房间在楼板下都倒扣了一层杉木制作的天花板，一来可以隔音，二来防止灰尘掉落到一楼。一楼的房子有一丈的高度，楼上房间净高也有八尺，这样的高度让整个房子显得宽敞大气。

房子外观也格外引人注目：屋檐滴水的高度足有两丈，泥黄色的三沙外墙面经过修缮后崭新如初。与普通的乡下土房不同，这栋土木结构的建筑不仅实用，还带着一丝恢宏的气派。

朱多木笑着对林曼仔说：“表哥，进屋吧，我特意留在家里，陪你吃早饭。”


两人一同进屋，落座在火炉屋的炕凳上。火炉屋里的陈设更是讲究：两张长达七尺多的香樟木炕凳摆在火架桌两边，凳面足有两寸厚，靠背板上还画有描金的田园风光图，显得格外高端大气。炕凳旁边的火架桌是新油漆的大红色，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土家菜。

朱多木说：“表哥，早上杀鸡来不赢了，我们就随便吃一点吧。”

即便是“随便”，桌上的菜肴也让人眼花缭乱：花生米、烟熏牛肉干、酿豆腐、笋干炒腊肉、粉蒸肉、四季豆角六大碗，再配上一瓶竹叶青酒。两人边吃边聊，不一会儿，桌上的菜已消减大半。

吃完饭，朱多木走到堂屋里，从一辆崭新的永久牌加重单车的龙头上取下一个黑色人造革包，回到火炉屋里，将袋子的拉链拉开，倒出十五六包好烟。有蓝色烟盒的“大前门”，黄色烟盒的“大重九”，灰色的“常德”烟，还有绿色的“五岭”牌香烟。朱多木把这些烟一一摆在桌上，堆成两摞，推到林曼仔面前。

“表哥，我不抽烟，这些都是我下乡时，别的单位或人家发的。我昨天听朱仪说你要过来，就特意从单位带回来给你。烟留久了会发霉，你全都拿去吧。”

林曼仔推辞不肯收，朱多木坚持道：“带回去吧，这些烟放在我这里反而浪费了。”

林曼仔微笑着接过这些“心爱之物”，心中感激万分。朱多木吃完饭后，骑着单车出门去开会了。林曼仔则又坐下来，喝完朱仪端来的浓茶。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整齐的洗衣粉袋子，从里面翻出一叠钱，挑了张五元的纸币。他把朱仪家的三个孩子叫到一起，把钱递给了最大的男孩朱国新：“国新，拿三块去买一支八毛七的“英雄牌”钢笔和带壳面的本子，剩下两块分给你弟弟妹妹，一人一块，买些糖果吃。”

三个孩子满心欢喜，毕竟每年过年，他们都会到这位舅舅家拜年，舅舅年年都给他们红包。他们熟悉林曼仔的为人，也十分信赖他。虽然朱仪觉得钱太多了，推辞了很久，最终还是勉强同意让孩子们收下了。

望着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分钱的模样，朱仪感慨万千。她心里暗自佩服这位大哥，不仅正直善良，而且处处为人着想。这样的亲戚，实在难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