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升华著作044《户口》“童年悲歌”（下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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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升华著作044《户口》“童年悲歌”
（下窑）


矿灯在这漆黑的矿井中灯光并不大，只能够自己看见一米多远。由于规定了井下工人不能随便说话，安静得只能听到处都是滴水的响声。郭佳良联想到附近很多小煤窑，常发生的伤亡事故，心里顿时莫名的害怕起来。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，胸腔里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。他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，双手相互反复搓揉着手指，那些细嫩的皮肤在矿灯的微光下显得格格不入，和身旁那些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形成鲜明对比。

由于先一天晚班下班前，工人已经进行了一排采煤的爆破，因此早班工人来到矿井的工作面，看到的是爆破炸得满巷煤炭。大工师傅又一次让大家禁声，他一个人提着岩咀，爬过爆破飞溅在四处的煤炭，来到煤窑工作面。
他把头顶与四周松动的煤炭挖下来，再用斧子敲了敲顶蓬的煤炭，还有两边的矿木支柱。这是通过听响声来判断矿井采煤工作面的安全程度的。

大工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，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在矿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。郭佳良看着，心想这或许是一个把性命挂在腰带上的工作，容不得半点大意。郭佳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，仔细观察师傅们的每一个动作，他尽管心里仍然充满了恐惧，对这些危机四伏的安全问题格外关注。

采煤大工简单查看一遍后，交代采煤小工开始装煤运输。大工与助手走到旁边的分支巷，一个简易工作台前，就开始准备当班支护的矿木，先用斧子把矿木开好榫。郭佳良注意到矿木被堆放得整整齐齐，像士兵一样列队，等待被派上用场。

熟练的小工师傅们也在教授郭佳良，使用一把一米长的犁咀铁耙，先把煤挖到竹箕里，再端起来倒入铁拖箕中。郭佳良看到他们装满一拖箕煤的时候，还用大块的块煤在拖箕的四周磊了一个边，再堆放满满的一筐煤炭。郭佳良跟着工友把煤炭装好后，再模仿着他们，弯下腰把拖箕皮带扣在右边肩膀上，侧身准备拖动拖运。郭佳良使出全部力气，然而装满煤炭的拖箕却纹丝未动。同学邱开云看见了，走过来给郭佳良示范一次。郭佳良看着他示范，见同学非常轻松的拖运了20多米远。郭佳良再次学着同学的样子，先左腿先迈步在前，左手爬在地面，右腿在后，再用右手回握着拖箕的皮带，所有的脚趾都弯起来，呲在鞋底，使出洪荒力气，试图侧身拖拽着这拖箕煤前行。只见他弱小的身体，拖动这如山的拖箕，蹒跚的走了几步，便跪趴在地上，好久都没有爬行起来。

汗水顺着郭佳良的脸颊，和着泪水一起滑落，他又一次咬着牙试图再站起来，但双腿早已酸软无力。同学邱开云已经拖运着一趟煤卸后返回矿井，他心疼的帮助郭佳良转走了一半的煤炭，再让郭佳良试着拖拽半拖箕煤前行。当郭佳良缓慢的拖拽着大半筐煤，到达井口磅称处，其他运煤工都已经是第二趟拖运煤炭拖箕，紧随其后出来过称了。

体重只有60多斤的郭佳良第一拖箕拖运煤炭的重量是190斤。他的同学与其他小工师傅拖运的每一拖箕重量都是420斤。
因为煤窑生产有安全限量规定，超过的重量不会计算工资，拖箕一次不得超过420斤的重量。

郭佳良终于学会了下窑拖煤。有了第一次拖拽拖箕的经验后，他紧跟随大家一起，再继续拖运了八拖箕煤炭，与工友一起把煤窑工作面的煤碳全部清运干净了。

大工师傅已经用斧子斫好矿木的卯榫，只等待小工清运最后的煤炭后，量好尺寸，做好采煤区安全护木的矿木支架安装。

支护矿木与木榴护棚后。郭佳良跟着师傅，使用一根四尺多长的钢煤钎，一把十二磅的铁锤，凿打煤炭爆破孔。根据大工指挥，布好一个采煤工作面五个爆破孔，每一个爆破孔需要凿三尺深左右，并且要掏挖干净。

大工在每一个爆破孔都装好炸药和雷管。他们用湿润的黄泥捣碎擂熟，橡皮泥一样密封住爆破孔里的炸药。他们只在每个雷管口分别插上一条两尺左右长的导火索，根据布爆先后引爆的力学原理，大工师傅依据经验，分别使用五条长短不一的导火索安装爆破，然后按照设定的顺序点燃导火索。

这时，根据安排，做小工的便是清理工作场地所有的簸箕，煤耙等的工具。还要清理干净残留在工作面的矿木头，煤矸石，保证点燃爆破后的通路是顺畅安全的。

这个时候，按照下井作业习惯，运煤小工拖着清理完的最后一拖箕煤炭，准备拖运出来煤窑井口吃早饭。大工师傅待小工把拖箕拖运到主运输巷道时，大工几乎也跑步出来赶到了小工的拖箕，然后他大声提醒大家注意爆响。同学邱开云要郭佳良张开嘴巴，以防振聋耳朵，紧接着就听到了接连几声沉闷的炮声。大家一起出来过磅卸煤时，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，因为完成了早班的半个班工作量，正是吃早饭的时间。

煤窑井下巷道到处都有岩层的滴水，郭佳良还好几次滑倒在地，甚至摔倒在运输巷道的水沟里，他全身衣服已经是湿漉漉的了。他的心情复杂，既有对苦力活的敬畏，也有对自己能力的质疑。他耳边不时响起班主任王南桥老师鼓励他读书的话，心中又一次暗暗发誓：无论多苦，也要把学习坚持下去。

吃饭的时候，邱开云给了郭佳良找来一件另外的衣服，要求郭佳良换上，宽大的衣服让郭佳良只好当长袍一样的穿着。因为郭佳良必须换下自己的水淋淋的湿衣湿裤，利用吃饭的时间，挂在炉火边烤干。由于要等待放爆的硝烟排除出来，因此吃早饭的时间，有一个小时。郭佳良那天带的米大约有3两左右，他是用家里量米工具，那个“半方”里量出最小的一格大米。煤窑上蒸饭的煤炉火非常大，用大甑蒸出来的米饭松软好吃，郭佳良就着那唯一的一个咸蛋，几口就把他那半盆米饭吃光了，他把咸蛋的蛋壳也用手擦了擦，嚼碎吞了下去。感觉这可是他从小到大，吃过最好吃的米饭。

趁着采煤工友饭后那抽烟打牌的时间，他的同学又提来了一桶温水，要郭佳良把手，脚上几个受伤的伤口进行清洗。邱开云还从自己身上撕来了几条干净一点的布，帮助郭佳良做了伤口包扎，这个细节让郭佳良非常的感动。

邱开云还告诉郭佳良，伤口如果没有在当时清洗干净，就会留下痕迹的。所以清洗时，最好能够忍住痛，用旧牙刷把伤口清洁干净，并且需要使用干净的布包扎好。

因为没有鼓风机排风，只能利用早饭休息时间，等待矿井深处的炮烟自动排出。因此，继续进班已经快十一点了。这时，郭佳良已经有了一些经验，胆子也大一些，拖拽着半个拖箕的煤炭，速度上也勉强与大家的速度同步了。他听取了老同学的建议，小心的呵护着今天新增的伤口。

洪升华xiangchu

在逝去的人里，我最怀念的是我自己！